老人的晚年|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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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汪墩乡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1-10-22

关键词：都昌生活 2011 希望回家

          这一天，祖国大地一片欢腾，在政府工作的“爱国” 人士挂上长长标语，在为祖国的生日唱赞歌，而在流水线上整年都重复着同一工序的工人们也为有一天或两天的放松而兴奋。总之，都沉浸在国庆长假或短假的欢乐中，时间是2011年10月2日。
       再过一年，就准备做八十岁大寿的寿生突然去世，是在一个刮着北风的下午，还下着零星的小雨。他走的很孤独，临走前没有一个子孙在身边，据说，一直没有闭上双眼，就这样，一瞬间了却尘世间所有的喧嚣烦恼。第一个发现寿生快不行的人是村里的裁缝，叫四水。那天吃过午饭，按前些日子约好的时间去寿喜家拿些布匹，为他订做几件过冬的衣服。
       “唉。。。。。。人一老，到冬天就怕冷”，四水仍记得半个月前寿生咳嗽着说，“特别是近两年老是喘气不顺，喉咙总像有口痰卡在里面，上也上不来，咽也咽不下去，只有吃些“米药”才舒服些。
        走到寿生家门，一向大嗓门的四水就大叫两声：“叔公，叔公哦。。。。。。” ，这个建得有些年头的平房仍是一片寂静，只有一只猫看到陌生人的到来，“猫猫。。。”的叫了几声，窜也似的逃走了。四水竟直走了进去，屋里除了阴暗就是潮湿，墙隅东北面的灶台看上去很久没有生火，灶面有些干澡，似乎还蒙上一层灰尘。一个红色的菜罩将一个蓝边碗盖在下面，里面装了一小碗的干菜，要很仔细才能辨出是一些腌制的桔皮，干巴巴没多少油。四水没有多想，推开那扇用木板做隔间的房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扑鼻的尿臊味，四水望了一下门角落那个尿桶就明白了。
       寿生正躺在床上，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却并没使被子隆得多高，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的躯体。只露出一只灰色的头颅，麻白的头发乱得像一堆干草贴在头皮上，没有牙齿的口微微的张开，像是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高隆的颧骨在一层皮的包裹下显得更加突出，使这个长满老斑的脸仿佛有些光泽，眼睛几乎看不到黑眼珠，像死鱼眼一样向上瞪着，许久都没有眨一下。
        四水感觉不对劲，又用炸雷般的嗓门大叫了几声：“叔公。。。。”寿生仍是装做没听见一样躺在那张发霉的老式木床上，细心的人发现，只有那干枯的手指看似微弱的弹了两下。四水立刻反应过来，冲到门外大喊：“叔公快不行了，快来人呀”，这一喊惊动了还没有出坂的留守老人和几个国庆节回家的中年人。第一个冲到寿生家的是喜全，他见到此情景赶紧拨打了120，尔后让人通知不远处的大儿子，不久，另外又给两个在外地的儿子和嫁给十里外村的女儿打了电话，随后，静静的守在寿生身边。过了一会，只见寿生突然呼吸加重，口比原前张得更大，急促的呼吸着，一双干枯的手也开始乱动起来，样子像溺水的人总想抓住什么，几秒钟后，脚一伸，眼睛往上一瞪，一切归于平静，喜全用手探了探鼻孔，已经没有气息，只有那一双玻璃眼狠狠的盯着谁，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众人一阵惊吓。
       几分钟后，大儿子风尘仆仆的赶来，神色凝重的守在父亲身边，亲切的握着父亲的还热着的手，像有意有总结他的一辈子，想到这一生的辛酸，有点哽咽。开始责怪自己虽在父亲身边只顾忙自己的生计，对老父亲的生活很少过问，越想越自责。经人提醒才想起很多事情还待这个当大哥的处理，何况两个弟弟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他就安排邻人帮忙买爆竹、香、纸等。自己找来一块门板，抬着他父亲的头，将这个当年的顶梁柱，现在快干枯父亲用温水抹了一个澡，并换上了薄衣服，穿上新袜子，再在口中放了一枚硬币，并在嘴角挂上一根红线。最后在乡亲的帮助下移到门板上，脚对着隔间板，都昌话叫“鼓皮”。之后，就在这个一动不动的老人头前摆上一个凳子，上面放了一些刚从超市买来的水果，据说是寿生生前最喜欢吃但舍不得买的。边上是一只装满米饭的小碗，一根香插在饭中，烟摆出 “S”曲线在乱糟糟的屋内飘荡。外面的纸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燃了，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还有后来赶来女儿与儿媳的哭声加在一起，使得这个原本冷静的小屋热闹非凡。下午，高音喇叭也用竹杆撑到屋檐边上，响起了低回婉转的哀乐，使整个小村听上去十分沉重。
          二天后，两个儿子相继赶到，二儿子眼角都闪着泪花，终究是没流出来。小儿子扑倒在父亲身边，哇哇的哭出声来。特别是扯开那块挡着父亲脸的白布，一双失去光泽的怒目而视，看得让人心惊胆战，接着更是哭得不成样子。老人在病重时曾打电话希望两儿子回来照顾自己，但忙于生计的舍不得丢掉工作，硬是含糊其辞。最后一次给儿子电话是三天前，老人似乎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在电话中说自己瘦得只剩排骨。尔后，埋怨道：“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吃吗？马上就有得吃了，两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就是死也不闭眼”。两个儿子当时并不为然，以至于没有赶上这个生他养他父亲的最后一面。
        喇叭里的声音像是沉痛的哭泣，笼罩着这个六百人的小村庄，与爆竹声混杂在一起，而那些纸钱也把炉火烧得很旺，一片片的纸灰在火苗上升卷着圈升得老高，不知寿生能否收到，如果可以，在天堂就不会像在人世一样只有一个桔皮当菜碗了。
        反正，这个佝偻的老人真的走了，他把那双毫无生机的玻璃眼瞪得圆圆的，仿佛要把世间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