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秋收
中秋后的田野，到处一片忙碌。没收割的稻田一片金黄，齐刷刷的稻穗谦逊地低着头；收割完了的，禾杆把散立在田间，像排列着队伍出操的学生；正在收割的，则田块里满是人，大人小孩都不闲着。
沙岭村密田少，人均不到四分。村民格外珍惜，精耕细作。人们还多是采用传统的拍禾脱谷的方法。厚大木板集成的矩形方盆，有底。底下平行两道溜圆的杠脚，腰高光景。搽上桐油，也就能在水田里拉着移动，长期使用而不腐烂。当地人称这农具叫“禾屋”。可供四个人倚在四角上拍打稻把。打禾是一种需要力量的重体力农活。箍紧稻把，举过头顶，再猛力拍在禾屋的内壁上。黄澄澄的谷粒落到禾屋底上，便给了大人连续拍打稻把的强劲动力。每一稻把得拍上四五下，才落净谷粒。拍完一把再接下一把。
“栽禾的先生割禾的客”。大意说的是栽禾可以拉长时间，一两个人慢慢做，身上先生般干净着；而割禾得抢时间。夏粮收完立即种上晚稻，秋粮收完后得立即种上油菜。加上笨重的禾屋在田间移动，就得收割的人越多越好，而且身上一定会弄得肮脏不堪。一两个人绝对不行。人们多是家庭之间自觉地形成互助小组。今天收完你家，明天就在我家收。割的割，拍的拍，起谷、挑谷。小孩子在田间奔跑着递送稻把，老人在家里晒场上用谷耙晾晒着稻谷，真个是忙时无闲人。
秀兰上午在中小改作业。吃过午饭，一个人觉得有点闷，就不由自主地走向通往荣家的路了。
路上她遇见拾粪的细矮，似乎认出了她。冲她呵呵了好几声，她也冲他点点头。心道谁说人间无有真情，连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也似乎懂得回报，何况健全的人。她也是农村长大的女孩，一路走来都是熟悉的味道。心情愉快，走了半个多钟头，不知不觉就走到荣村的村口了。
最先发现秀兰的是荣亮。他被荣光带在中小读三年级，没少吃秀兰做的菜。
“大哥，秀兰老师来了。”
荣光回过头，才看到秀兰站在田边的大路上。大姐荣美忙冲荣光使眼色，示意他停活去会。荣光不紧不慢地拍完手里的稻把。看到秀兰也脱下鞋子，要下田来，才走过去，气呼呼地说，
“你怎么来了，田里用不着你。”
“田里的活我干过。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会忙。”
“真不用，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明天就要回校，才一天。路那么远，车也不方便，我不想回去。”
荣光娘也过来拦着，“你是读书人，这活儿真不用你干。荣光总说你做的菜好吃，要不等会你跟荣光去家。帮他奶奶晒晒谷，弄个晚饭。”
荣村是一座大山脚下的村庄，风光秀美。正所谓，有爱的人儿，村子落在秀兰眼里也格外亲切。秀兰是第二次来，不意撞见路边荣光一家人在田间劳作。昨日在光鲜的舞台上崭露头角，今天就变成了泥腿庄稼汉。秀兰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荣光心里可有想法。自己的这副邋遢模样被心爱的人看见，老大不乐意。阻止了秀兰下田，就去禾屋里装出一担谷来，挑了领着秀兰回家。
奶奶见大孙子领回个漂亮姑娘，乐得合不拢嘴。荣光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安置秀兰。“你就在家里帮奶奶，哪也别去。”
秀兰嗯了声，乖乖地听从荣光的安排。
荣光回到田间，荣妈又装好一担谷。谷箩上放着一块肉，两色蔬菜。看得出荣光挑谷回家的当儿，荣妈去了不远的大队部，那儿有肉铺和商店。
“尽添乱，今天跑来做啥，”荣光说。
“妈高兴还来不赢，怎么说添乱。挑了这担回家，就不要再来了，在家陪着她。”
“她不用陪，她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不就着今天我在家，将这块田弄完，明天就剩你跟姐了。”
“那就由你了，可不能怠慢了人家。我们家就这底子，亏她看得上。”
“你放心吧，是你的媳妇再怎么着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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